在做完蘭陽明體後,我想要往黑體挑戰——沒有一家字體公司不想要有自己的黑體吧!
我最開始想得很單純,延續蘭陽明體漂亮、有手感、韻味十足的骨架,把筆型調整成黑體吧!但實際做起來卻比預料的還難太多了。一般而言,明體粗細對比明顯,但換成黑體筆畫粗細均一,空間分布就已經需要大量調整了,更何況是佈局特別的蘭陽系列呢?
有在關注我們的朋友應該都知道,蘭陽黑體偷偷亮相很多次,但讓各位等了很久才正式露出,中間的時間正是因為有許多難以選擇的設計考驗。從 2022 年正式啟動的蘭陽黑體計劃,預計在 2026 年讓各位下載使用,其實這一路走得很不容易。
就讓我來跟各位介紹一些蘭陽黑體的挑戰,讓各位也一起來思考黑體的美感可以是什麼吧!
錯落的韻律,還可以保留嗎?
蘭陽明體很大的特色是他的骨架,部件錯落營造出造型的層次感。不過這個要延續到黑體就有點困難了。
第一個難處是黑體比起明體更講求閱讀的平穩性,比起部件錯落,我需要找到其他傳達層次的方法。第二個難處是黑體均一的筆畫粗細,比較難做出空間避讓。
我用口部的字來舉例好了。蘭陽明體的設計裡,口被縮小、提高,放在左上方,這是很大膽的;而且明體的撇筆末端收細,自然讓出了左上方的空間。不過黑體的筆畫粗細均一,如果維持相同的佈局,只會讓左上方黑成一團,不僅沒有錯落的節奏,反而讀起來的感覺被拖著了。

因此我只好放棄一些這類大膽的佈局。如果你拿蘭陽明體和蘭陽黑體比對,應該可以找出許多類似的案例。但錯落是蘭陽系列的特色,該怎麼辦呢?答案就是腰身!

相較於現代數位黑體那種撐得滿滿、僵硬又嚴肅的感覺,蘭陽黑體保留了呼吸的空間。以「素」字為例,一般而言看起來差不多長的橫筆,我選擇凸顯筆畫落差,層次感就出來了。說得容易,不過在筆劃多的字裡面,該如何突顯層次,又維持閱讀性,這個平衡仍然需要仔細處理。

黑體可以有柔軟的身段嗎?
要有層次當然不止靠腰身,蘭陽系列另一個特色是舒張的撇捺,這除了可以營造空間層次之外,也可以帶來人文色彩。

以前提筆書寫的時候,曲線要柔軟要硬朗,很容易控制,當然也比較自然。但是數位工具就沒有那麼聽話了。為了讓蘭陽黑體有自然的手感,我和團隊在撇捺上面下了非常多功夫。
各位可以仔細看看蘭陽黑體的撇筆,不是一直線的撇出去,而是在中段向內凹再向外延伸,像我家鄉引以為傲的歌仔戲裡的身段,很柔軟。我覺得這種書寫韻味是漢字很美的地方。

不過撇筆柔軟而綿長,相對的點筆的設計也變得格外重要。在蘭陽黑體中,各位可能有發現有些字的筆畫和平常看的不太一樣,這也是個巧思。

比如「小」這類結構右側或「共」的右下方,一般寫作點,不過為了平衡撇筆,我換成一樣柔軟的捺筆,向外舒張,讓字站得更穩,也更有味道。
雖然這樣處理是我的任性,但不是我獨創的喔!團隊找資料的時候,也有看到其他將點筆改作捺筆的案例,可見文字的造形其實不用太過拘泥於常見的樣式,畢竟早期書寫年代,也不一定有這麼制式的標準對吧。

除了撇捺裡的手寫感,蘭陽黑體在筆畫起頭處加入了起頭造形增添書寫味道,橫豎筆有喇叭口的設計。喇叭口是照相排版年代的產物,當時還是靠設計師們手工畫字,再怎麼精緻的作品,都能看到人的痕跡。我非常喜歡,在台灣街道指標上看得到的石井黑體就是一個例子。
和你分享這些,是因為我期盼蘭陽黑體柔軟、水分飽滿、可以流動,有著書寫韻味,希望你也有感覺到這份美。
蘭陽黑體的風格關鍵字是溫暖
除了腰身帶來的層次感,和柔軟而舒張的自然撇捺之外,如果問我蘭陽黑體最大的特色是什麼,我其實覺得是「溫暖」。
這次蘭陽黑體我們選擇釋出的是 W7 到 W11 的字重,因為粗的更能傳達蘭陽黑體的特色。尤其更能從 W11 感受到我想放進去的人情味。
前面講到明體轉換到黑體的時候,因為筆畫粗細均值,造成空間分配十分困難,這點到了 W11 真的是變本加厲。

比方說空間層次,因為筆畫更粗,避讓的空間更少,要同時維持易辨性與灰度,佈局特色就沒有 W7 來得顯著。撇捺的切角也為了要避免筆畫沾黏,必須有所調整,造形上延伸感就少了一點。
不過 W11 飽滿的筆畫,還有喇叭口、起筆造形這些地方更明顯,撇捺的柔軟感很足夠。我所想要的手感、溫暖、風格都在裡面了。

有韻味又俏皮,蘭陽黑體推薦給你
雖然說了那麼多困難點,但我們一一突破了。蘭陽黑體絕對不是個容易的設計,我們不只是在挑戰方正而數位的黑體既定印象,還要挑戰黑體造形本身具有的限制,追求層次與韻味。
不只是漂亮,蘭陽黑體也很實用!黑體本身就是個適用範圍比較廣的類型,蘭陽黑體的字重適合大小標題,支援 15,000 字以上,包含台、客語漢字與羅馬字,還有原住民語言書寫系統。蘭陽黑體的風格也是目前繁體漢字黑體選擇中,比較少見的類型,希望可以補上你的需求空缺。
前段時間我去故宮看展覽,突然覺得:欸!蘭陽黑體很適合故宮的某些展覽啊!很有韻味,又沒有那麼嚴肅,甚至有點俏皮。
我是這麼看待蘭陽黑體的,好奇你是怎麼想的呢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