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常用的 Windows 系統，內建新細明體和標楷體，網友詢問字型廠商威鋒數位（也就是「華康字型」）後才知道，原來這兩套字型竟然都不能被商用。我們從微軟的終端使用者授權合約（EULA）中並沒有看到對字型的使用說明，但在微軟官方的 FAQ 中，赫然發現一段文字，大意就是：如果您想要授權特定內建字型，請直接與字型供應商聯繫。如果您找不到任何版權訊息，使用上請小心！
撇除新細明體、標楷體、微軟正黑體之外，那些網路上一大堆自由下載的華康字型，為什麼以前使用都不會怎樣，但現在忽然收到警告信叫我要付錢，否則就會被吉發函？我該怎麼辦？
這篇要告訴你兩件事：
- A. 為什麼會這樣？以前免費，現在養套殺？
- B. 該怎樣避免字體侵權？
字體版權是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跨領域問題。不僅包含了法律的專業見解，也勢必要融入產業界的意見，才能形成妥善的制度。在「字型之亂」發生後的 2018 年 9 月，justfont 舉辦了一場講座討論這個議題。詳細版本的相關記錄都在：〈字型版權通識課〉。
普世真理——沒有東西是免費的，免費的東西最貴
思源黑體不也是免費的嗎？沒錯，但那是建立在 Google 與 Adobe 全球的商業規模之上，製作一套泛東亞開源字型大專案有其經濟效益（可以讓許多裝置使用者體驗更好，而且不需被字型廠商的授權綁死）。同樣的邏輯，不能拿來看其他情況。更何況，雖然服務免費用，但我們使用者也因此成為 Google 的產品。
以中文字型來說，至少要設計 13,503 字。我們現在所用到的電腦字型，包括大家很習慣的新細明體、標楷體字型，都是字型設計師親手做，一個字一個字做。一個設計師一天只能調整好十多個字左右，所以通常要有一個團隊。想像一下這樣的人事費用支出，就知道做一套中文字型其實成本不低。同樣的邏輯，其實可以應用在其他各種素材上：音樂、圖片、轉場素材等等，不只是字型而已。
（參考我們設計金萱的過程：〈字型是怎麼設計的〉）
大家都可以接受「使用者付費」這觀念，但看 YouTuber Joeman 在 8/27 晚上發佈影片〈在影片裡使用新細明體竟然要付錢？小型網路創作者的困境！〉的網友回應中，最多網友反感的是友社華康「養套殺」的警告行為：為什麼以前不收費，但現在忽然要收費了呢？
這某種程度上是台灣的歷史共業：盜版猖獗不是不抓，而是抓不勝抓
其實這些字型從一開始就不是免費的。
台灣主要字型廠商在 2001 年左右，推出許多字型光碟在市面上販售（在類似台北光華商場的地方）。這些光碟裡面有上百套字型，都很容易複製、傳散。當年，在 p2p 傳輸、光碟燒錄機這些新技術的影響下，這些字型就像是梗圖一樣，很快傳得到處都是了。
很多人上網搜尋「字型 下載」，就可以抓到這些比較老舊的字型，但很少會注這些字型的版權宣告，所以也自然就覺得這些都是天經地義的免費資源。（反觀近年出品的新字型，就很難抓到謎版了） 盜版的人數太多，加上舉證困難（幾乎無法舉證你是否用的是盜版），安裝機制上又無法有效防止。讓字型的消費市場走向失敗。今天還可以在網路上下載到的字型，有許多都是那個時期的產物。這帶來三個重大的負面影響：
- 數位字型再也不存在所謂的「零售」市場，因為廠商從一般消費者身上賺不到錢。所以台灣兩大字型廠商後來紛紛把主力移出台灣，或轉向企業市場，為國際電子大廠代工 UI 上的字體。
- 沒有人知道字型有版權。大家都覺得字型是電腦程式自動設計的，都覺得字型不需要付費即可使用，而且使用的理直氣壯。
- 沒有人敢再跳出來設計字型。連帶影響，台灣的「文字風景」：舉凡街道招牌、書封、影片（！）的字體風格，停留在 90 年代左右，很少見到符合流行風格需要的字型設計。
所以，這些廠商做的字型從來都不是免費的。只是在版權意識還沒興起，但複製技術又如此成熟的年代，廠商做出了錯誤的決策，也沒有及時補救。這造成產業的苦果，也連帶為社會帶來負面影響。
但隨著近幾年 justfont 和許多有共識的朋友們在社群上的經營，讓字型設計逐漸被重視和看到，許多廠商重新回頭來檢視台灣市場。包括近年授權條款更趨透明，都已看到華康等等傳統廠商的努力，其實是非常好的現象。
但還是面臨到一樣的問題，就是非法使用仍非常廣泛，畢竟在這方面的教育和社群推廣只是略見成果，台灣市場仍無法有足夠支撐營運的正向營收。選擇以發警告信函的方式，的確能理解是一種不得已的作法，也難免讓許多人覺得是「養套殺」（雖然其實從一開始就沒要養你）。
而早年的字型授權範圍主要針對平面和印刷，沒有顧及到現代網路、影音、App 等多元使用情形，這也是字型廠商在 2010 年後看到的重要變化，所以才會更新授權條款，新增許多不同的情境。
(好了好了好了 X6) 等一下，可是我以前有買光碟所以也不行嗎？
當年有許多設計公司或個人創作者真的花錢買了這些光碟，大約從 2,000–6,000 元台幣都有。很多人都以為買了這個就可以商業使用。但其實這些光碟中依照購買時的授權條款而有所不同，如果您是在 2000 年以前購買的字型光碟，授權中大都未明確規範能否商用，從 2000 年開始漸漸改變。可以確定的是，您在 2010 年後所購買的光碟，都僅能非營利使用，就是所謂的個人版啦！
個人授權的範圍，大致包括製作文書報告、內部簡報等等，至多做圖放置於個人的非營利部落格。其他的用途，都還需要與字型公司取得額外的商業授權。而一般的中文（包括日文）字型商業授權，至少是上萬新台幣起跳。而最常見的，舉凡客戶發包的平面設計、包裝設計、招牌設計、作為盈利用途的影片創作，都是商業使用，都要買授權。
再也不會被吉發函！你可以採取的行動
1. 使用確認為「自由授權」的字型。（我們幫你確認過了！）
用了不會有問題的字型中最知名的就是 Google 與 Adobe 聯合出品的「思源黑體」與「思源宋體」。都是品質堪用、商業使用也沒問題的字型。需要更多花俏的字型的話，也可以參考這篇文章裡面列到的日文開源字型。
2. 使用內建的字型（我們也幫你確認囉～）
Mac 電腦的使用者
根據 Apple 公司官方（甚至是 Tim Cook 本人！）發出的 email，Mac 內建的字型都可以安心商用。舉凡娃娃體（華康）、翩翩體（華康）這些有名的字體，都可以使用 Mac 內建版本。當然 Mac 裡面也有許多高品質的日文字型，相當推薦使用。
Windows 的使用者
新細明體、標楷體到底能不能商用，目前還沒有定論。但您如果覺得「微軟正黑體」掛上微軟兩個字就沒問題，那你就錯了！中國現在已經有許多使用「微軟雅黑」進行商用，結果被原字型公司方正訴訟的案例，建議在沒有明確版權訊息的狀況下，還是謹慎些較好喔！如果您一定要使用，建議您可以免費使用「全字庫字型」的標準楷體、標準宋體。採用 CC 4.0 by 授權，漢字外觀幾乎一模一樣。Windows 8.1 以上，也可考慮使用游黑體、游明朝等優質日文字型。
（但是如果你擅自把字型移出作業系統到其他電腦上使用，這種行為是侵權的喔。也就是說，要在自己的電腦中完成影片剪輯。）
3. 支持同樣是創作者的字型廠商！
綜觀下來，不只是 YouTuber，也不只是設計師。每一個人都可以說「我們才違法，我們全家都違法！」😡 😡 畢竟，在這樣的環境下，社會上有誰敢說沒侵權過呢？
現在就開始改變比較實際！說實在的，使用者付費是很多人都欣然接受的道理。只是 a. 要能負擔得起 b. 體驗要舒服。目前台灣的字型廠商大致上來說都在往這兩點努力。雖然這次的版權風波讓大家對字型版權相當緊張，但其實字型業界是有在努力改善現狀的。
以下直接進入業配主題以 justfont 自己為例，除了創作更多新的風格，justfont 還提出更友善的授權概念：justfont 通用授權的核心精神就是盡量減低設計師、創作者的麻煩。以最新推出的「金萱那提」頁面上的通用授權懶人包為例：
- 不另外區分個人版或商業版！（區分太複雜的授權類型，很容易讓使用者誤踏版權陷阱。）
- 通用幾乎所有的商業情境都可以使用（包裝設計、印刷、招牌、影片字幕）。
- 永久授權，也不受全球地區發行的限制。
我們希望透過這種授權條款的改善，不僅可以啟發新一代的字型創作者，更可以幫助到新一代的「字型買家」。更友善透明、更好理解的條款，對創作環境的幫助遠比我們想像中大。
其實，justfont 這樣的字型設計團隊，與設計師、YouTuber 一樣都是創作者，投入極大的熱情、創意、時間與心血，創作心目中理想的作品。只要我們互相支持，一定可以為台灣的創作環境帶來更好的文字風景！
